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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作者] 【剑起余波】第31章:大局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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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起余波】第31章:大局难定

作者: 子龙翼德
2024/06/16发表于: 第一会所
是否首发:是
字数:9,469 字


              第31章:大局难定

  「反……反了?」

  大殿之上,前来恭贺天子寿辰的臣子勋贵们此时已被吓得面如土色,那响彻
天际的喊杀之声已是越来越近,而皇城里最为倚重的禁军头领居然不战先降,这
对于朝堂众人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

  「诸君,勿要乱了阵脚!」

  然而此时,一贯缠绵病榻的天子萧炳居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虽是脸上依旧
没有多少血色,身子也佝偻得越发厉害,可那平日里惺忪无力的眼神此时却突然
有了几分凌厉,他目光所至,朝臣们不得不仰起脖子躬身聆听,即便是装,也不
敢再表露出心中胆怯。

  「齐王作乱亦在我预料之中,诸君,且随我来。」

  萧炳语出惊人,只道这骇人的宫变全在他的盘算里,这可叫一众朝臣们无所
适从,心中自是有所怀疑,可当掌印太监掀开殿后的一道门帘时,众人才稍稍有
了几分镇定。

  门帘之后自有一条小路,那本是天子每日从后宫到正殿上朝的路,经由此路
便可通往御花园乃至后宫……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也不知是当真忠心耿耿还是此刻迫不及待要跟着天子逃往后宫,身后的朝臣
们不断跪地表态,萧炳此时也不多言,在一众宫人太监的搀扶下快步走出小门,
经由这条小路通往后宫。

  后宫虽是宫院繁多,但经宫门而行,最首的便是先皇后所在的「嘉禧宫」了,
可即便先皇后过世已久,但这「嘉禧宫」里也该有宫人照料才是,可一众大臣们
入得宫门却见这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杀!」

  宫外再度传来叛军喊杀之音,虽是借由小路逃离,可这宫中人多眼杂,齐王
叛军随手抓住两三个宫女太监便能问出天子行踪,得知天子逃往嘉禧宫,齐王心
中更为镇定,当即命禁军将院子团团围住,自己一马当先叫起阵来:

  「皇兄,臣弟闻听有逆贼作乱,特率禁军勤王而来,望皇兄出门一叙。」

  一众朝臣此刻已然退入宫门之中,听得齐王这般论调,不少言官们都表现出
气愤填膺,恨不得冲出宫去当面叱骂这无耻逆贼,然而萧炳这会儿也不知是身体
不适还是成竹在胸,竟是一个人安然的躺靠在龙椅上,无论齐王如何叫嚣诈骗,
终究是一言不发。

  齐王叫阵许久仍不见动静,当下也不犹豫,只转过身来朝着身后呼道:「天
子已遭歹人劫持,尔等随我杀入宫中,诛杀叛贼,营救天子。」

  「杀!」

  一轮杀声响起,气势如虹的「天卫」如潮水般向这嘉禧宫宫门冲去,可就在
此时,宫门围墙之上竟是突然钻出数百名玄甲弓手,还未等齐王有所反应,便听
得院中掷地有声的一句「放箭」,霎时间万箭齐发,首当其冲的便是这支有着
「神兵」之梦的天卫精英,一轮箭雨扫过,叛军们尽皆抱头鼠窜退了回来,而此
时自墙头探出一位熟人身影,竟是那位新晋的御前将军,统领京郊御三营的麓王
世子萧琅。

  「皇叔,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齐王闻言脸色大变,萧琅的出现不单单代表着眼下的嘉禧宫不易攻入,甚至
还代表着他这逼宫计划早在天子的算计之中。

  然则他身边还有一位武艺高强的黑袍人,那黑袍一个飞身跃起,在那乱射的
箭雨中几个翻滚,几个回合下来竟是毫发无损,非但如此,他还径直走向齐王身
侧,高声呼道:「王爷莫怕,这院中驻守的不过千余人,他是在虚张声势。」

  「哼!」齐王冷哼一声,心下倒也安稳了许多,这千余人的困守于他而言虽
然也是如鲠在喉,可他还有着外城的两千「地卫」,有着齐州府的十万大军,甚
至乎在桂州,他还有娘舅家的三千虎豹骑神兵,这一局,他仍然稳操胜券。

  「报!」

  恰在此时,远处的传令兵一路急行奔来,又为眼下正焦头烂额的齐王带来另
一则消息:宁王带着府中高手劫了天牢,转而便带着近千余死囚朝着皇城杀来。

  「呵,我还道他怎地如此安静,原来是将这底牌埋在了天牢。」

  齐王倒是镇定自若,望着宫墙上布防严密的京虎营,箫坦当即发令:「留下
一队在此围守,彭将军,随我去会一会他!」

           ***  ***  ***

  皇城之外,宁王萧度所率的近千余死囚正一步步的向里逼近,无论宫女太监
还是残兵游将俱都逃不过一个死字,本就尸横遍野的皇城此刻更是化身血海炼狱,
这等场面,即便是见惯了人头落地的刽子手也不禁要胆寒一番,可偏偏宁王麾下
的这群死囚浑然没有半点退缩,反而在这般无尽的杀戮中越发凶猛。

  「二哥,好手段啊!」

  便在此时,齐王已领着彭文定等人杀了回来,只一眼的功夫,齐王便已瞧出
宁王身后这批死囚来者不善,当即冷笑道:「想不到我朝的刑部天牢里竟然还藏
着这么一群恶鬼,我倒是想知道,二哥是何时布的局?」

  宁王闻言遂也止住麾下的死囚大军,在丁三丁四的庇护下迎面走出,看着依
旧盛气凌人的齐王,宁王的嘴角渐渐扬起一丝邪魅笑容:「逆王拥兵谋反,本王
自不会袖手旁观,索性天牢之中还有这一批悍勇义士,本王晓之以天下大义,又
许之以荣华富贵,如今,便要将你这逆王拿下,千刀万剐,以示国威!」

  「哈哈,千刀万剐?你好大的口气!」齐王闻言更是目露凶光:「我倒是要
瞧瞧,你这精心准备的一路死囚,能否敌得过我培育多年的神兵『天卫』!」

  「杀!」

  喊杀声骤然爆发,两支不显于世的雄兵竟是要在他们的荣誉首战上兵锋相对,
一边是身着牢服的天牢死囚,虽是装备朴素但却各个身手矫健,内劲十足,而另
一边的「天卫」装备精良,厮杀之时还能结出有序军阵,双方很快战作一团,让
这本就血腥四溢的皇城里更显狰狞可怖。

  宁、齐二王此时隔空对视,眼前虽是杀得昏天暗地,可他二人倒也不见慌乱,
两人明争暗斗数十载,终于要在今日做个了断。

  「老三,你如此镇定,莫不是还等着城外的那三千『地卫』?」

  宁王突然高声言语,虽是盖不过战场上惊天雷一般的刀刃对峙与喊杀之声,
可齐王仍旧听得真切,他当即迈前一步,语声近乎咆哮道:「不错,古往今来,
天下终是刀剑拼杀而来,我手中有『天地双卫』,有皇城禁军,有我齐州府十万
雄兵,更有威震云桂的『虎豹骑』,兵锋所指,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管他什么出
师之名,这天下,我箫坦坐定了。」

  「哈哈,莽夫,我且教你看看,何为『上善伐谋』!」宁王一声冷笑,凌厉
的目光却是突然瞥向齐王的身侧,霎时之间,一声刀吟响起,齐王本能的想要侧
身躲避,然而那执刀之人实在挨得太近,刀锋实在来得太快……

  「砰」的一声脆响,齐王脸上猛地露出一丝惊喜,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脑袋,
再看着为他挡下这一刀的黑袍人,最后才将目光挪到那执刀刺杀的人身上……

  「彭文定!你疯了不成?」齐王厉声咆哮,全然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然而这位御前督军佥事,执掌禁军的彭大统领此时也已收起伪装,直朝着身
后禁军喝令道:「逆王作乱,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与我一起诛杀逆王!」

  「杀!」

  又一道喊杀之声响起,本该守卫在齐王身后的禁军突然发难,径直朝着齐王
冲杀而去,而齐王所率的「天卫」早与宁王的死囚军战作一团无暇他顾,仅余的
十几名护卫在这上千禁军冲杀下瞬间化作肉泥,唯有那黑袍高手护在身前,紧靠
着一对肉掌左右拼杀,愣是不放过一兵一卒。

  「成非玉,你这被人破了面的『玉面公子』,今日难道要做一回忠臣良将,
为这逆王陪葬吗?」

  宁王再度语出惊人,到得此时,齐王与黑袍俱是心中震颤不已,他们几乎从
未放松过对宁王的警惕,可到如今终究还是低估了他,他不但让彭文定假作投诚
诱他起事,更是对齐王身边的一切了如指掌,即便是这位最为神秘的黑袍护卫,
也被他当众揭了身份。

  「呸,我不会输,本王不会输!」齐王猛地抽出刀刃,一面向前挥砍一面大
声喝道:「本王还有『天地双卫』,还有齐州府十万雄兵,还有……」

  「哼,无知莽夫!」

  「你可知道,天子早在城外布置了班师回朝的神兵『乌魂』,据说这『乌魂』
大漠突袭三千里,以两千兵力大破鲜卑十万残军,更是阵斩鲜卑王一举平了北疆
数十年战事,这等神兵,又岂是你那不知所谓的『地卫』所能匹敌?」

  「乌魂?」齐王面色一僵,这名字于他而言倒也不算陌生,但近一月来他确
实没能得到半点有关「乌魂」的消息。

  「兵部?高义?不可能,他全家性命皆系于我手,他怎么敢?」

  「高义自然还是你的人,但你别忘了,我手中握着吏部实权,只要我一声令
下,自冀州而来的大小信件自不会再传于你手,你可曾想过,你回齐州府抽调兵
力之后,便再没收到过边关战事的讯息。」

  「哼,就算天子得了这一手『乌魂』,又与你有什么好处,今日但叫我不死,
我回归齐州府之日,便是齐州府十万大军起兵之时。」

  「你以为,你今日还能活着离开吗?」宁王一声急斥,忽而自空中飞出两道
黑衣身影,一个身材瘦削手指现出一副精铁铸成的战爪,另一个目光幽森,手臂
裹着一副紫黑护臂。

  「摩尼教,你果然与摩尼教有勾结!」

  齐王虽是没能收到这半月来冀州方面的消息,可对摩尼教这几位现身过的护
法却也有所耳闻。

  「王爷,保重!」

  到得此时,守护在齐王跟前的黑袍人成非玉也已看清局势,齐王虽是待他不
错,但眼下齐王大势已去,所行之事全在旁人算计之中,他虽有把握能带着齐王
在敌军围堵下杀出一路,可若对方再加上两名摩尼教的护法,那他自己恐怕都自
身难保了。

  一言既出,成玉非腰身一摆,竟是当真舍了齐王凌空跃起,摩尼教两位护法
对视一眼,当即由恶鬼无常飞身追去,两人轻功不相伯仲,几经追逐便已消失在
了宫墙之外,徒留着方寸大乱的齐王一屁股瘫倒在地,脸上已被吓得没了血色。

  「受死!」色骷髅一声鬼啸,锋利的战爪猛地穿入齐王胸口,直将他整个手
臂染得一片血红,然而杀戮成性的色骷髅全然没有半点惧意,反而是在抽出爪刃
之时还用嘴舔舐了一番血渍,继而才放声大叫:「齐王箫坦已死,尔等速速投降!」

  「齐王已死,降者不杀!」

  「齐王已死,降者不杀!」

  几声口令传出,奋战中的「天卫」自是军心大乱,动摇之下接连后撤,直到
被死囚军和禁军团团包围,这才有人扔下手中刀刃,跪伏在地。

  「哐当」几声,跪地之人越来越多,这群先前还满脸肃穆杀气的「神兵天卫」,
如今也只得乖乖的顺应大势。

  直到最后一人跪倒,宁王才朝着这群「战俘」撇了一眼,这一战双方俱都损
失惨重,他所率的死囚战死五成,伤了三成,而齐王麾下的「天卫」则是只剩下
这不到两成的残兵。

  「从古至今,从未听说过会投降的『神兵』,老二既然说你们是神兵,那便
与他一起去地府再续前缘吧!」

  「杀!」

  又是一声山呼,战俘们还没来得及拾起刀刃便被人压了下来,随着一阵阵
「噗嗤」的断头刀响,皇城大殿之外又添了几百冤魂。

  「逆王伏诛,诸位,与我面见天子!」

  尘埃落定,宁王心中默默舒了口气,他费尽心思逼反齐王,为的当然不止是
除掉这一对手,他眼线繁多,自是清楚如今的圣意全在那位少不更事的沁公主处,
天子有心打破祖宗例法,立萧沁为这世间第一位女帝,若是坐以待毙,自己只会
和齐王一般下场,只有现在,天子被困后宫,而他兵权在手,此等良机,他又岂
会错过。

           ***  ***  ***

  大军再度将嘉禧宫团团围住,齐王所留下的残军在宁王的死囚军和禁军的冲
击之下立时土崩瓦解,嘉禧宫外围很快便被清洗干净,宁王面色淡然,朝着嘉禧
宫门躬身道:「皇兄,逆王已被臣弟诛杀,如今宫中已然安稳,臣恭请陛下还朝。」

  「……」嘉禧宫中沉默良久,差不多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冒出一道声音:
「陛下有令,宁王护驾有功,请宁王单独入宫一叙。」

  「哼,」宁王此时早已有些不耐,见对方还在设计诓他,当即喝斥道:「何
方鼠辈,安敢假传圣令!」随即又朝身后的将士呼喊道:「诛杀叛贼,迎救圣驾!」

  「杀!」

  又是一阵响彻天地的喊杀,几经杀伐的死囚们与禁军合在一起,发疯似地朝
着嘉禧宫门冲去,自门墙而下再度射出一阵箭雨,可此时的宁王叛军也已失了理
智,即便在箭雨的威胁下伤亡惨重,但冲击之势并未缓退半分,直到堆积的尸海
漫过低墙,成群结队的叛军跃过墙头,困守在嘉禧宫外的京虎营守军不得不向着
身后的宫殿退守。

  「吱吖」一声,嘉禧宫门缓缓拉开,除了将一众残军收归于殿中,天子萧炳
竟是率着一众朝臣踱步而出,直面宁王叛军。

  「萧度,你这是要逼宫弑君?」萧炳目露寒光声色俱厉,全然不将宁王身前
的叛军放在眼里。

  「皇兄,你受奸佞胁迫,臣弟只好带人闯宫,待诛杀了奸佞,臣弟自会负荆
请罪。」

  听得此言,萧炳身前的一众老臣纷纷指着宁王叱骂起来:

  「无耻逆贼,你带人闯宫,与那齐王何异,你……你……必不得好死!」

  「无君无父的小人也敢妄图天下,做你的春秋大梦,即便是死,我等也要将
你这累累罪行公诸于世,我倒要看看,你这逆贼如何坐稳江山。」

  ……

  萧炳这些年龙体抱恙,大小政务多靠一众朝臣们协商处理,老臣们平日里威
望颇高,见得宁王这等逆贼自是破口大骂,然而这批群情激奋的老臣身后,却还
有着一批默默低头的臣子。

  「诸位,本王深知天子受奸佞所误对本王多有误解,尔等有信得过本王的不
妨站出来,随我一起诛杀奸佞,扫平顽愚。」

  宁王这一言语效用极大,还未待天子那边有所驳斥,朝臣阵营中立时冒出数
十位官员扑了出来,连滚带爬的冲出序列,一股脑儿的涌入宁王的阵营之中。

  「臣……臣等相信宁王!」

  「恭迎宁王!」

  「宁王才是国之脊梁啊!」

  ……

  扑向宁王这边的朝门自然不全是临阵倒戈,宁王在朝中经营多年,不少朝臣
早在私底下吧表了忠心,如今剑拔弩张之下更是不敢再首鼠两端,一应「做过选
择」的臣子终于在此刻将身家性命押了上去。

  「无耻之尤!」

  「尔等,尔等枉读圣贤书!」

  「崔阁老,怎么你也……」

  「苍天无眼,我竟与你这小人相交多年……」

  叱骂之声再度响起,然而这一声声叱骂过后,留在天子身边的臣子们明显是
越来越少,不少胆怯之辈也在这一番生死考量之后随着人潮默默挪动,到得最后,
只余下不到二十外忠烈老臣。

  「诸卿这份忠贞,朕,铭记于心。」

  萧炳的双目自始至终没去多瞧宁王的叛军半分,反而是侧目望向身后这批风
烛残年的老臣,有官职显赫的宰辅之臣,有世受皇恩的勋贵老人,还有一批靠着
科举跃入龙门的年轻新贵,萧炳目之所及,所有人俱是视死如归,有此等良臣,
何愁他大明江山不稳。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

  一众老臣纷纷跪倒,整齐的哭诉之音响彻整个嘉禧宫院。

  「诸卿放心,朕,绝不会让诸卿丢了性命。」萧炳一言既出,深邃的目光里
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便是仰起头来,直朝着殿外呼喝一声:「萧琅何在?」

  「末将在此!」萧琅应声出列,端正跪地。

  「京虎营何在?」

  「京虎营在此!」回应天子的是京虎营仅剩不到百余人的残兵,接连经受齐
王、宁王两拨围困,京虎营伤亡惨重,如今活下来的也大多受了伤,即便这一声
回应洪亮而齐整,可在一众老臣看来,亦不过是最后的执念而已。

  「『乌魂』何在?」然而下一秒,萧炳却是唤出了一个让众人倍感陌生的名
号。

  「『乌魂』在此!」

  只听得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喝,宫殿两翼猛地冲出一路人马,面
沉如铁,脚踏如风,每一张看似平凡的面孔里俱是透着一股从血海刀山走出的气
息,便是这股杀气,竟比他身后的死囚军还要暴戾许多。宁王来不及细看,只一
眨眼的功夫,这一路人马便将宁王所属的死囚军和禁军围了起来。

  「乌……乌魂?」

  宁王脑中一嗡,嘴角下意识的有些抽搐:「你们,你们不是在城外……」

  萧琅赫然站起,厉声喝道:「陛下早猜到尔等不轨之心,早命我等在宫中待
命,宁王,还不束手就擒!」

  「不可能!」宁王牙关紧咬,脸上写满了不信:「齐王在外布置了他的『地
卫』,我……我在城门口也布置了人,若没有『乌魂』,他们怎能没有一丝消息。」

  「那是因为,有本王在!」

  忽然自宫门之外传来一阵急促马蹄之声,宁王蓦地回头,脸色顿时变得一片
寡白。

  麓王萧柏身穿玄衣铁甲跃于人前,浑身上下早被鲜血染得污秽不堪,麓王带
人闯进院门,却只瞥了一眼宁王,随即便带着身后三千玄甲铁骑跪伏在地:「臣
奉旨勤王,终幸不辱命,天佑陛下,天佑大明!」

  到得此时,宁王一众叛党才算清楚理清局势,萧炳虽是病体难愈,可对燕京
城里的大小事却是看得明白,掌管禁军彭文定有了歹念他岂会毫无察觉,然而他
偏偏能隐忍至今,一声不吭的召回麓王,又将从冀州回朝的「乌魂」和京虎营秘
密接入后宫安置,这份谋划与隐忍,足可谓是前所未闻了。

  「麓王请起,朕问你,城外如何了?」萧炳朝前迈了一步,声色愈发威严。

  麓王则是毕恭毕敬的回声道:「回陛下,齐王麾下的『地卫』三千人已尽数
伏诛,入宫途中所遇的摩尼教乱党也已尽数扫除,臣已命东平府兵前往临齐一代
设伏,绝不让齐州府兵迈入燕京地界半步。」

  「很好,麓王忠君体国,不愧我大明柱石。」萧炳缓缓点头,心中却是清楚
麓王这番言语的深处意味,他能带着三千玄甲杀入宫中,这一路的叛党自是会打
扫干净,而他要问的,当然还有麓王麾下的东平府军如何处置,麓王自然也不是
愚钝之人,待评定城外叛乱后便令其城外驻扎,只带着三千玄甲入宫救驾,如此
态度,既能稳住宫中局势,又能不叫天子猜忌。

  「各位将士,今日我若不死,回到我宁州封地必能卷土重来,届时加官进爵
不再话下,将士们,随我杀出去!」趁得天子与麓王答话之机,宁王猛一咬牙,
竟是率先发起了最后的挣扎,他当然知道大势已去,无论是这支从冀州归来的神
兵「乌魂」还是麓王麾下的三千玄甲,他这点兵力立时显得杯水车薪,见事不可
违,他也只得拼死一搏,妄图逃离。

  「诛杀逆王!」

  麓王一声令下,他身前三千玄甲奋勇冲出,直将彭文定所率的禁军围堵在宫
墙之中,而后,便是漫天喊杀与哀嚎,而萧琅与吕松此时各执刀刃分立天子两侧,
两千「乌魂」与残余的京虎营纹丝不动的守在阵前,绝不让叛军靠近天子半步。

  「走!」摩尼教护法色骷髅一把拽起宁王,想也没想便凌空跃起,神乎其技
的轻功游走于宫墙之上,竟是一把翻过了麓王的玄甲阵营。

  「薛亮,这里交给你了!」吕松眼尖,一眼便瞧出那黑衣身影便是当日在平
山县轻薄岳青烟的摩尼教妖人,当即命薛亮统领看顾阵前,自己双脚踏出,竟也
犹如飞鸟一般追了出去。

           ***  ***  ***

  宁王府邸。

  不知从何时开始,宁王府的家丁奴仆们突然暴动了起来,有的开始收拾行李,
有的开始偷摸身边的贵重物事,但归根结底方向只有一个,逃!

  很快,一队官兵冲入王府,对着四散奔逃的家奴毫不客气的拔出了官刀,还
没来得及藏好的财物落入官兵的口袋,有那姿色出众的丫鬟也被人按倒在地肆意
凌辱,几个时辰前还是威严气派的宁王府,如今却犹如炼狱魔窟一般让人窒息。

  「说,那后边是什么地方?」

  「不,小的不知道啊,啊……」

  官兵们一阵肆虐之后很快便发现了王府后边角落处的院子,几名好事的拖着
刀奔了过去,一脚踢开小院门,却见着里头零零散散的几间小屋,几人互相使了
个颜色,随即便是一人一间屋子搜刮了起来。

  「他娘的,什么都没有!」

  「还以为是藏着什么好东西,呸!」

  「兴许是下人们住的院子吧!」

  ……

  官兵们搜刮一阵无果,嘴上骂咧的同时又要招呼着去前院搜查,可就在这时,
最偏的那间屋子里竟是传来一声颤抖的叫唤:「哥……哥几个,这……这里有……
好东西……好东西!」

  「轰隆」一声,房门被几人踢了个粉碎,几人好奇地向里张望,只一眼众人
便尽皆呆住,只见那艳红旖旎的床头竟是绑着一位俏丽多姿的绝色女子。

  这女子双手被一段绸子缚住,双腿跪在床面上,浑身上下只穿着一件粉色的
纱衣,晶莹雪白的肌肤尽显人前,而那纱衣内里又将一对儿胸脯和下身的妙处勾
勒得恰到好处,既是能透过纱衣瞧出大致轮廓,又能在女人呼吸起伏时感受到若
隐若现的诱惑,仅只一眼,便将这一队官兵们的魂儿给勾了个遍。

  「妈的,这,莫非是仙女儿不成。」

  「老大,我……我记得她,那日在广云楼外头,就是她……」

  「怎么会是她?」

  「这……这……」

  仅只一个回忆便叫众人将欲火焚身的癫狂里唤了回来,广云楼一战并未过去
多久,那女子手执长琴力退千军的场面在整个燕京里都是传说般的存在,说来也
凑巧,这一队官兵中恰好有人目睹过琴无缺的风采,如今见她沦落到如此下场,
心中难免又泛起一阵唏嘘。

  「要不要告诉大人们?」

  「且慢,」为首的官兵挥手制止,随即又大着胆子凑上前去,看着琴无缺那
有气无力的模样,小声唤道:「姑娘?」

  琴无缺自昏迷之中醒来,这段时间里不是被宁王折腾便是被灌些汤药,整个
人气色明显坏了许多,可即便如此,她的眼眸里仍旧带着少许清澈,当看到眼前
站着的一众官兵时,便也下意识的开口:「你们,你们是谁?」

  「姑娘莫怕,我们是衙门里的,宁王谋反,我们,是来救你的。」为首官兵
一面微笑着解释,一面却又伸手去看那打着结的绸绳,直到完全靠近琴无缺的跟
前时突然一个快手按在女人的皓腕柔胰处。

  「你,你做什么?」琴无缺面带愠怒斥了一声,手臂下意识的扭动挣扎,可
她周身被透骨钉封住气息,双手又被绸绳束缚,哪里能挣开这年轻力壮的官差。

  那官差向后大声呼唤:「兄弟们,捡到宝了,这娘们浑身没半点力气,估摸
着是被宁王用了手段,今儿个也让我们尝尝他宁王的滋味。」

  「哈哈,还是大哥聪明。」

  「他娘的,这么美的女人,要便宜咱几个了!」

  几人一拥而上,毫无顾忌地朝床头冲了上来,京中两位王爷谋反,宫里宫外
早乱成了一锅粥,自不会有人去管他们的闲事,更不会有人去管宁王府里头人的
死活。

  然而就在这几人想要围上去快活之时,只听得屋顶「哐当」一声巨响,只见
两道钩绳凌空而下,一举破开屋檐瓦硕,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着众人扑来。

  官兵们被吓得抱头鼠窜,慌不择路的从屋门向外跑去,然而才踏出一步,这
七八人便生生呆立在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不知何时,寥落的小院里突然多出了一位坐着机关椅的少女,此时的她面色
冰冷,犹如千年不化的冰封雪山寒彻冻人,她的机关椅装有车轮能自主行走,装
有钩绳能凌空跳跃,装有丹药能治病救人,但能逼她用处眼前这一排机关飞刃的
人,必是将她惹怒到了极点。

  千机无尘控着车椅缓缓前进,径直走到房门口的位置,却见她抬起右臂轻轻
一挥,这七八位身中飞刃的官兵们便一股脑儿的瘫倒在地,再无半点声息。

  「师妹,我来了。」

  「师姐!」

  琴无缺眼中泛泪,心中的冰冷终是在见到千机无尘的那一刻变得有了温度,
她微微蠕动唇角,心中的辛酸悲苦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好生歇着,我带你走。」

  千机无尘抬起手臂,只在扶手上轻按了两下,身侧的扶手便一路向外延伸,
竟是空出了一张足够人躺下的木板,待将琴无缺手上的束缚解除,将她安置在她
车椅的木板上,千机无尘便又能以气御车,连带着木板飞出王府。

  「师姐,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你该去的地方!」千机无尘语声冰冷,虽是拖着一人,但车椅行进速度
却没有一丝放缓。

  「可,这好像不是回山的路?」

  千机无尘行动不停,以内息操控着车椅一路向北,直到燕京北城门处才微微
放缓,琴无缺微微一愕,抬眼间却是蓦然一惊,眼前的北城楼下,吕松正与摩尼
教护法色骷髅激战正酣,而在色骷髅的身后站着的,正是宁王萧度。

  「若不替你报仇,我又有何面目回山!」

           ***  ***  ***

  两王谋反,麓王平乱,闹腾了一整日的宫城终是安稳了下来,大难不死的宫
女太监开始清理打扫,一众坚守底线的老臣开始围绕天子嘘寒问暖,劫后余生,
无论是这批肱骨老臣还是麓王的勤王之师,今后的日子自是会好过许多,而那些
站错了队的人,此刻也只得麻木地等候处置,轻则流放,重则抄家灭族,自古成
王败寇便是一场豪赌,这一局,终是天子萧炳胜了。

  萧炳携着麓王的手一同回到御书房,先是一阵热切寒暄,而后便着急诸位老
臣商议起了立储之事。

  虽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女子为君的先例,可南明朝堂历史上却出过一位风华
绝代的女相,百余年前烟波楼主叶清澜扶立新君,击退鬼方异族,扫平摩尼余孽,
至此安定江山百年,天下女子莫不以其为傲,读书、习武甚至入朝为官者比比皆
是,要真是立沁公主为储君,满朝文武倒也不会太过非议。

  「沁公主年纪尚轻,诸多事务还需慢慢研习,立储之后,还要请诸卿与麓王
多多帮扶,佑我南明江山屹立不倒。」

  「臣等定不负圣望。」麓王当先表态跪倒在地,一众老臣自然不会再多赘言,
当即纷纷跪倒,山呼:「臣等定不负圣望!」

  萧炳满意地点头,正要将麓王及一众老臣扶起说话,却没成想书房外传来一
阵急促的呼声:

  「不好啦,不好啦!」

  「何事如此惊慌,小心惊了圣驾。」

  萧炳此时也已皱起了眉头,朝着身侧的掌印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便急匆
匆的出去询问,然而才这一出一进的时间,掌印太监便被吓得大惊失色,整个人
站在御书房门口不住哆嗦了起来。

  「到底出了何事?」

  「皇……皇上,沁公主,沁公主她,薨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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